袒露身世(1 / 1)

罗孤蓦地一惊,往后望去。抱着楚卿风的手不由松了一松,继而,马上又抱紧。虽给予了它重创,但千年巨蟒就是千年巨蟒。不消片刻它又高昂起头四处搜查伤它的人的身影。

罗孤发了死命的劲道往小岛那边游去。巨蟒也马上发出了状似地动山摇一般的怒吼,阴风和腥臭从它的骇人的嘴中刮出。腥风袭击着罗孤的神经,都快被刮倒,那恶臭直要把人熏死!

巨蟒迅速扭动着身体,似是要发出新一轮进攻。

罗孤在心底直哀叹,坏了、坏了!这回就要埋骨在蟒腹中了……

巨蟒张开大嘴,睁大那如面盆般的眼睛,直往罗孤的身上招呼。就在命悬一线的时刻,就在罗孤以为这一世就这么交代了的时候。

在浩瀚的潭面、浩瀚的天地间,响起了一声比这些状景更为浩瀚的箫声。那箫声极暖、极彻、极稳。暖如亘古长明的灯盏,彻如直响碧穹的霹雳,稳如万年不移的磐山,洞彻人心、春风化雨。

在这箫声下,罗孤好像一下子有了浑身使不完的力气。

而那巨蟒在这箫声下,好似也将那满身的戾气化尽了、变得极为温顺。它将头贴近罗孤的身子,罗孤吓得身如抖筛。那蟒蛇褐黄色的眼眸直视了罗孤片刻,它不甘心的轻哼一声,然后迅速掉头消失在水面。

死死地盯着差点让自己送了命、远去的巨蟒,罗孤长松了口气。

顺着蟒身掉头的方向,罗孤凭借着敏于常人的视力,看到了一个身材颖长、身着玄衣而又飘然若仙的男子,他屹立在一叶小舟的舟头之上。那满头的银丝在风中清扬,如起舞的丝素,煞是风采流溢。

在夕阳中,镀上了金光般的白玉般的长箫,空灵的音色轻抚世间万物般流漾。箫管一端长长垂下三根纯白稀羽、稀羽熠熠生辉,随着箫声的气劲在玄衣前浮逸。

这个男人,他一出现,天地间的肃杀、寒潭里的寒气、空气中的血腥气都消散得无影无踪,连贴紧罗孤身上肌肤的寒潭水都变得温暖不已……

这端的罗孤目光凝重地锁定在那身玄衣上。此刻‘震惊’一词已难以形容她内心的触动:这世上竟有这般颇具神采的人物!以一曲视万物如无形、玩万物于掌中!他是谁?是寒山上的掌山人吗?还是……只是寒山上普通的一员?

那头,蟒蛇一个甩尾沉入水中。那小舟也无人自行,载那玄衣男子消失在天地间。

罗孤收回视线,望了眼昏睡在她怀中的楚卿风,一个倾身向前游去、在夕阳中奋力向着青色小岛……

寒山这个地方,远比她想像的要神秘和神奇,一种不受掌控的感觉从内心底下油然而生。即便是当初逃离罗修王宫沦为乞儿,她也没有像现在这么不安心。

寒山,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存在?在姑墨大陆的政局中,到底是存了什么样心态在俯视众生?

自己的路,那条不归路,真的要在这里展开么?它能助自己走到怎样的高度?能够超越父王么?

只要能够赶上父王,足矣!

夜,寂静得引人深思。

罗孤端坐在火红跳跃的火堆旁,今天的所见的所经历的让她不禁陷入沉思中。她现在的端坐的姿态,俨然一个罗修王罗闻的翻版。

其实,罗孤最喜欢的便是端端正正的坐姿了,像水中楼阁里的父王坐在书桌前的模样。兢兢业业、一丝不苟。在微笑中淡漠、在淡漠中挥斥方遒、指点江山。

但平日里,她会自然地吊儿郎当,最喜欢的东西每天经历的话,会失去它的神圣性。因此,每当罗孤这么端坐着都怀着一颗朝圣的心,面部上的表情也带着圣洁的光辉。

楚卿风已经换过了烤干的干净衣服,他在薄衾里露出一个小脑袋、睡得很安详。柴火是天黑前罗孤从远处的林子里拖过来的,靠近寒潭的柴火用不了,都被寒气润湿了。那时还来不及欣赏这小岛上的风光,罗孤在夜幕里抱着楚卿风找到了避风避湿的干燥洞穴。

另一旁,是晾着几件衣服的木桠子。两个时辰过后,楚卿风幽幽转醒,脑袋有些昏昏沉沉。一抬眼就看到了端坐在一旁一脸神圣表情的南宫孤,揉着脑袋他从薄衾中起身,“南宫孤,我们这是在哪啊?我们还活着吧。”

罗孤这才把注意力从沉思中拔了出来,惊喜道,“卿风,你醒啦!”一把跑过去,将外衣从树桠子上取下来,暖和和的帮他穿上。

楚卿风有些不好意思,急忙忙把衣袖从罗孤手中扯过来,“我自己来,你去坐着吧。”

他从小虽然有宫女侍从伺候着穿衣,但被一个小自己很多、自己又有几分钦佩的孩子手把手的穿衣服,还是有些不自在,甚至有些受宠若惊,当然,主要是惊吓。

罗孤直着眼睛看了眼前的小孩半晌,直把他看的脸红,这才喷笑道,“还害羞不是?”她忽而玩心大起,将嘴巴悄悄凑到楚卿风的粉嫩的耳根处,眯起眼睛轻声戏谑,“卿风,其实你身上的每一件衣服都是本人亲自动手帮你穿的。而且…身上每一处都是、本人帮你擦干净的……”

罗孤说罢,探身离开他的耳旁。满意地看到他脸色一阵白一阵红,穿衣服的手呆在那里半天没动,再看他的眼睛,那神色分明是傻了。

马上,他身子轻颤了几下,像都鸡皮疙瘩似的。他说,“南宫孤,劳烦你了。可是,你能不像娘们一样时不时拿我打趣吗?男子汉哪会做那样不入流的事?”

小眼睛发出个探究的眼神给罗孤,楚卿风垂头继续穿自己的衣服。

这边捏着馒头往口里送的的罗孤傻了,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眼前这个小孩骂作“娘娘们…”还真是有样学样啊,才不过几天,这孩子的战斗力直线飙升啊!

罗孤愤愤然起身,大步走向楚卿风。“呜-呜…”不理会他哀怨的眼神,罗孤将手里刚烤好的馒头塞进楚卿风的嘴巴里,“有吃的看还塞不住你的嘴巴!”

两人边烤火边吃馒头,楚卿风当然是大夸罗孤有先见之明将食物包在了能防水的牛皮里。还问了罗孤些他昏后的事,当听说那个玄衣男子的本事时,他显得有些惊讶,都怀疑罗孤在扯大白戏弄他。当然,他最关注的莫过于他昏睡前看到的姑墨第二神兵――‘寒雪刃’的事。

边啃着馒头,楚卿风挨在罗孤身边坐下,“南宫孤,你之前说过只要我有命活下来你就会告诉我这匕首的由来,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。”他见南宫孤在他提出请求时神色变得复杂,于是便更强调道,“这匕首如果我没看错的话…它有个不错的名字,叫‘寒雪刃’”

他相信自己这样说,南宫孤怎么也不得不说这刃的来历。

罗孤看着楚卿风直盯着自己的眼神,心里苦笑一番,原来自己这个不曾谋面的表哥也会关心自己一家的。她叹了口气,对其道,“卿风,你真想知道吗?你能保证这番话不入第三人的耳吗?”

楚卿风看着她的眼睛点头,保证道,“卿风信守承诺!”

罗孤看着楚卿风一脸郑重的样子神色有些恍惚,慢慢开口道,“我的母后是罗修国的夕照王后,也是你家古步王室的夕照公主,我的父王是罗修的王,而我…是罗修国的三王子――孤王子。”

“啊…”楚卿风闻言大吃一惊,他之前虽然隐隐猜到了南宫孤的身份,但一直不敢相信那场震惊四国的王庭悲剧下还有人幸存下来,而且这个人还在自己身边。这个人,还是自己的表弟。

他一直记得,两年多前的那一次祖父笑得很开心,因为出使罗修国的使臣回来了,他们对祖父称奇道,“罗修王室的夕王子、照王子已是人中难得的翘楚才俊。而王上在罗修王室的三外甥孤王子那可真是一位清贵怡然的俊王子!小小年纪待人处事其风度四国王子多有不及……”

罗孤也静静回忆着:使臣的称赞后来父王也是知道的,还在消息一传到罗修宫里就压了下来,是为了保护自己吧。

而外公楚王听完使臣的话后很高兴,在自己满五岁时遣人送来了收藏在古步王宫里的当世神兵“寒雪刃”……一向因母后与父王私奔之事对罗修国不大满意的外公,居然在这件事情上露出主动示好的意思了。

罗修王宫不平静了,四国政客也不平静了,谁都不知道这会预示着什么?她甚至怀疑曹彰一党加紧在今年动手逼宫,可能也或多或少受了古步国的态度的影响。

不过,四国的剑客对此事抱的看法,却单纯得多:小儿怀金!都说要是能把神兵寒雪搞到手就好了,也不枉持剑招摇一辈子的剑客名声了,不过对方可是罗修王子!这和神兵收藏在古步王室里没什么两样,只得当做剑客们的饭后谈资、引得一时轰动而已。

楚卿风在心底叹了口气,他微笑着安慰道,“难怪一向眼高于顶的雁姨会将你收为义子,如果是夕照王叔的儿子的话就很能理解了。”

“夕照王叔?”罗孤不由疑惑起来。

楚卿风闷声一笑,解释道“因为你母后在古步国一直是被当作王子来养的,所以王宫里一直就没有存留她女儿装扮的画像,都是男子装扮的。可能席陌祖母和楚王祖父都不曾见过你母后女儿模样,更何况我的父王和王叔们。又因为,她嫁到的是罗修王室,而且是…是自己做主的,因此,王室中人对此是讳莫如深。所以,我依旧唤她‘夕照王叔’。至于,你刚刚说的‘夕照公主’,其实古步王室对王叔的封号一直是‘夕照王子’……”

“哦……”罗孤有些哭笑不得,自己的母后还真是那什么,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走了她的老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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